王婶似乎觉得十分为难,见姜渔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,又继续说,“我家宝儿,我与丈夫商量着...想等她长大些,送去私塾念书...要是成了奴籍...”

    除了王婶,帐篷里鸦雀无声,茶炉上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王婶的这番话让珍珠和青栀都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王婶说得不错,珍珠与青栀虽然都是姜渔跟前得脸的大丫鬟,都是奴籍,尤其是青栀,签的还是死契,这意味着若非主家心善,她就算死在姜府,官府也是管不着的。

    生是主家的人,死是主家的鬼。

    珍珠也好不到哪里去,她签的同样是死契,谢清池做事小心谨慎,是不可能放一个不靠谱的人在姜渔身边的,只是她的身契在谢清池手中。

    姜渔端着茶盏的手愣在了半空,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叩击在身侧的小几上,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这声音仿佛敲在众人心里,让几人的呼吸都变得有节奏了起来。

    王婶慌乱地看向青栀,青栀低着头,她又看向珍珠,珍珠愣了愣,悄悄地看了眼上首的姜渔,而后微不可查地对王婶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王婶这才忐忑地看向姜渔,一双粗糙的大手绞得跟麻花似的,倒是有几分小姑娘忸怩的姿态。

    半晌,姜渔才开始动,手里的茶盏刚送到嘴边,察觉到茶水有些凉,她蹙起眉,将茶盏又放了回去,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帐篷里几人都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她随后反应过来,朝王婶微微一笑,“倒是我思虑不周了,竟没想到这一层,容我再思虑一段时日,再同您商量。”

    闻言,王婶才轻轻松了口气,忙说,“夫人您先忙,小人就不打扰夫人议事了。”

    姜渔点头,抬手让珍珠送王婶出去。

    王婶的背影被帐篷里跳跃的烛火拉得细长,姜渔敛眉轻笑,心里的想法却更加坚定。王婶的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,再者,这些她想不到的方面,她都想到了,若能让她来自己身边做事,势必会给自己添一大助力。

    胡嘉却没看懂,区区一个媒婆而已,竟值得夫人如此大费周章,那人除了一张嘴,还能做什么?要到身边去做什么?连个粗使丫鬟都比不上。

    而且满脑子都是给人说媒,给别人说媒就算了,竟然还把手伸到了夫人跟前!真是可气,反正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胡嘉便有些急不可耐地想劝劝姜渔,一开口,语气里就带了些许轻蔑,“夫人,那等妇人怎么能在夫人身边伺候呢,她粗手笨脚的,恐搅了夫人的大事!”

    青栀闻言,狠狠地瞪了胡嘉一眼,看着姜渔欲言又止,急得不行。

    去而复返的珍珠刚踏进帐篷,就听到胡嘉的这番话,身子一僵,赶忙上前,帮姜渔换了盏热茶,笑盈盈地想说些什么,看到姜渔的神情,她颇有眼力劲儿地闭了嘴。

    算了,这家伙咎由自取罢了,她不要同情他,且叫他吃吃苦头。

    姜渔没有应声,不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,冷淡地瞥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胡嘉顿时噤了声,只觉得头顶似有一股极大的压力袭来,额上冒出几滴冷汗,是他说错了吗?那婆子分明就是个啥也不懂的乡野村妇,他没说错啊...

    不过姜渔并没有打算同他讨论王婶的去留,只是轻声问,“今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?”

    胡嘉脸色复杂地看了姜渔一眼,禀道:“派去陵县的人还没有回复,估计他们也刚到那边住下,需要观察一段时间,至于其余两队人...”

    胡嘉顿了顿,没有接着往下说,反而是话锋一转,“夫人可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闻言,珍珠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,只觉得胡嘉这小子真是在夫人的底线上反复横跳,没救了没救了,反正她是救不了了。

    “啪嗒!”姜渔将手中的茶盏在小几上重重砸了下去,冷笑一声,“你以为你是谁?如今倒是有资格来查问我...”

    果然...

    在姜渔身边待了这么一段时间,珍珠可算是明白了,她们的这位夫人,瞧着是个温柔可人的,实际上有主意得很,就算当着燕王的面,也娇气得很,有时候连燕王都要看她的脸色。

    珍珠越想,就越想敲开胡嘉的脑袋,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,泥捏的夫人就算被这样问,也是有脾气的,更何况,眼前这位夫人,可不是泥捏的!

    真是作死。

    胡嘉何时见过这样的姜渔,他心目中的王城贵女都是极温婉柔媚的,甫一这样,他顿时惊得跪下来,双手抱拳,低下头,“臣不敢...”

    姿态是放得低了,但从他说话的语气看,心里还是不服。

    姜渔在心中冷笑,“接着说,其余两队人如何了?”

    “去山上的那队人,在一处豁开的山口发现了大量碎石,那些碎石上有残留的火药,看样子,小汤山的泥石流,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。”

    姜渔有些疑惑,为何炸开了那山口就会引发引发泥石流?按理说,小汤山上水源并不是很充足,就算炸开了溪流,也不会引起这么大面积的泥石流...

    这也是胡嘉疑惑的地方,“按理说,小汤山上就一条小溪,从山的深处一直延伸下来,只是这些年,山城的干旱愈发明显,这小溪流到小汤山的那截已经断流干枯,为何...”

    姜渔垂眸,“去山城里搜寻的那队人可有什么发现?”

    “按您的吩咐,我们避开了燕王的人,只是...”胡嘉顿了顿,继续说:“城里似乎还有第三股势力,我们到村镇里查看的时候,见一行人鬼鬼祟祟地从一处农家出来,我留了几个弟兄悄悄跟在了后头,亲自去那农家查看的时候,却什么也没发现,就是一处极为普通的农户家,屋里凌乱不堪,怕您等急了,我带其余人先回来禀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姜渔问,“那队人是不是身穿红衣?”

    胡嘉愣了愣,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红衣?其他的他确实不知道,但是红衣,燕王妃手下确实是有红甲卫...难道...

    胡嘉感觉自己仿佛窥探到了某些了不得的秘密,猛然抬头,看向上首的姜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