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邢泽天的气愤之情更上一层楼的,是阎申接下来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作为证据,侯健的眼镜已经被他自己破坏了。”

    邢泽天刚准备反驳,就见阎申眉头一皱,似乎想到什么。

    “但是,细想一想,能作为证据的,应该不止是那个可能被人动过手脚的眼镜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邢泽天这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。他不接话,耐心的听着。

    紧接着,阎申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侯家今天的灵堂,布置的怎么样?”

    邢泽天一愣,几乎是下意识的,就把他看到的灵堂布置给描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进门最显眼的是装着侯强骨灰的骨灰盒,后面是充当灵桌的条案。条案上有死者遗照,遗照前摆有几碟供品;屋内两边放有花圈;灵桌前面的地上有烧纸钱用的瓦盆。”

    “嗯,记得很清楚。还有呢?”

    邢泽天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,随口反问了一句还有什么?

    问题才刚一出口,他立马就想到了。

    蜡烛!

    侯家主屋的灵桌上、地上,几乎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白色蜡烛。

    古人在亲人去世后,会在灵堂供奉的牌位前点上两支白蜡烛。具体的作用是什么,邢泽天没有专门去了解过。

    现实生活里,估计有很多人都跟他一样。有些事情就这样一辈又一辈的传了下来,很少有人去追究那些事那样做背后的原因。

    只是有老人说要那样做,人们也就照着那样做了。

    尽管在灵堂上点白色蜡烛的习俗,还存在于一些地方,可终究变成了一种形式。

    至于亲人去世的晚上要守灵这一做法,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废除了。

    不过,就算是还坚持这样做的家庭,那灵堂晚上的照明问题,还是依赖于现代的照明工具。

    反观侯家给侯强准备的灵堂,却跟其他人家的不一样,整个屋内的照明全部都靠点燃的蜡烛的烛光。

    师兄刻意提起这一点,意思是不是说,侯家主屋的蜡烛也是有问题的?

    想到这一步,邢泽天低落的情绪立马有了好转,想起他们临走前那满地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,他激动异常,很想要马上就转身回到侯家。

    阎申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,却又一次的明令制止了他。

    而随后给出的理由,让邢泽天刚刚回升的情绪,再一次的跌落谷底。

    他又一次的愤怒了。

    “没用了,坏人已经走了,侯家的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。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课本上写的,凶手会再次返回到犯罪现场,去看看自己的犯罪成果,好满足他那那变态的心理吧?”

    “就算是侯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,那凶手留在侯家的证据也该收集起来,等到以后抓到凶手的时候,那些可都是定罪的关键!”

    邢泽天说得义愤填膺,但完全就是无用功,他的师兄阎申自始至终,都认为他们不该再在侯家浪费时间。

    “阿天同学,你现在还年轻。要知道有些人犯罪,可不单单是为了犯罪。我们也就不能只着眼于此,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。至于定罪的事情嘛···”

    阎申说到这里,就停了下来,再也没有往下说。

    邢泽天听得是一愣一愣的,也许他现在是还年轻,但是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有基本的判断力的。至于师兄说的那些大道理,在他看来都是歪理,是狡辩,而且还是为犯罪分子进行的狡辩。

    窝着一肚子闷气的邢泽天,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师兄的身后,回到了他们所在的宾馆房间里。

    只不过自打进行房间后,因为内心对自己师兄做法的极度不满,邢泽天没有跟阎申说过一句话。

    本来就已经是后半夜了,正在人最困乏的时候。

    才刚进门,邢泽天就躲进了宾馆的卫生间里,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后,就回到自己的床上闷头睡下了。

    其实,躺下后的邢泽天根本就睡不着,他蒙着头,在被窝里呼呼喘着粗气,有些事情,他是越想越想不通。

    也许,师兄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,但是,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让他不能理解,或者说是他的内心是抗拒自己去理解那些道理。

    自他躺下后,与他一床之隔的阎申一直没有发出过大的声响。邢泽天清楚的知道,师兄也没有睡下。

    翻了个身,邢泽天把自己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,露出额头,又刚好盖住眼睛。

    他很想要知道师兄现在在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其实,自从来到屏兰县,跟阎申在同一个房间里住了两晚后,邢泽天就发现自己的师兄好像一个机器人,他很少睡觉,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似的。

    大多数的时间里,他看到的阎申就是手机都不离手,总是在刷视频,浏览层出不穷的新闻。

    有的时候担心影响他休息,就算是把手机静音了,师兄也抱着手机不撒手。

    这种事,要是换做另一个人,就是种近乎病态的手机依赖。不过,他的师兄可是让上头相当器重的人才,如此做法,自然有他这样做的道理。

    隔着两层被套,邢泽天睁开了眼睛,从阎申方向透过的一小片光亮告诉他,现在师兄做的事情,跟他心里想的一样,果然又是抱着手机在看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邢泽天内心烦噪不堪,就又翻了个身,背对着阎申。

    可是五分钟过去了,十分钟过去了。

    睡不着,还是睡不着。

    窗外的雪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下?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?

    在这样的煎熬中,邢泽天隐约听到了街道上有清雪车在清扫街道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,看来,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。

    邢泽天发出的动静,引得阎申侧眼看了一下。自从进入房间后,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得过阎申的眼睛。

    阎申心里相当的清楚,自己这个小师弟的那些心思。

    对此,甚至还有些许的欣慰。

    曾经的自己也保有这样的一种激情,路有不平,他肯定是要上去踩上一脚的。

    也正因为这样,他才会选择警察这个行业来做为自己的终身事业。

    但是,现实不比理想,世间的罪恶远超人们的想象,铲除邪恶也不只是单靠激情可以完成的。

    有很多的时候,他都要忍住内心的冲动,这样才能更好的与邪恶做斗争。

    就像晚上的事情一样,不让他这个小师弟返回侯家,不仅是查案得以进行下去的必需步骤,更是对他的一种保护。

    只是,现在看来,他这个小师弟也是真的不省心,似乎完全没有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啊。